有一年情人節派對，和先生一起去玩，地點是在H城好友的咖啡店，燈光灰暗，主題是“我們一起走過的第N年”。

　　說是情人節派對，不如叫夫妻派對來得更為合適。沒有了情人之間那種燈紅酒綠的綿長擁抱，倒是多了緩緩而至的互訴衷腸。輪流到臺上，在這一天，把所有的愛與感動，在人群的包圍中，勇氣對白。

　　派對的一個環節是，夫妻之間說出對方的缺點。我記得現場有一個40多歲的男人把自己的妻子拉上了臺，妻子不情不愿，脾氣似地想甩開丈夫的手。

　　這之前，我和先生一直覺得這對夫妻昨天是吵架了，因為在我們的視線內，他們從來沒有相視而笑，妻子一直擺弄手機，而丈夫佯裝認真地看著臺上，時不時地瞥一眼妻子，又無趣地離開了。

　　臺上，妻子寫了很多丈夫的缺點，一整個板上都是，丈夫也寫了許多。主持人玩笑似地說，你們寫了這么多彼此的缺點，真的好嗎？

　　妻子沒有說話，丈夫接過話筒說：

　　今天在現場的男男女女中，我們可能是最年長的夫妻，也是一起走過了最多的路。我們早已不年輕，對對方的缺點也了如指掌。我們雖然總是犯無關原則的錯誤，但是也真的吵了一路。未來的我們，可能會像昨天那樣爭吵，但我已經習慣了你，你應該也一樣吧。

　　妻子一直低著頭，那個樣子應該已經淚流滿面了。丈夫示意主持人不要把話筒給妻子，然后摟著妻子走下了臺。

　　這件事，總是在多年之后，

　　與先生的對話中談起。

　　戀愛和婚姻本來就是不同的，如果愛情也有派系，大概戀愛是屬于浪漫主義體系，而婚姻就屬于現實主義體系了。浪漫主義是可以讓你天馬行空的想象，隨手潑墨，一派絢爛，就是你那時那刻最完整的心境了。而現實主義是需要你摒棄理想化的想象的，當你描繪生活的時候，就是素手寫婚姻的時刻了。

　　就像三毛說的那一句：愛情如果不能落實到柴米油鹽吃飯睡覺這些瑣事上是不能長久的。婚姻不是戀愛，婚姻就像是顯微鏡，而你的一切都會一絲不掛地出現在視線內，是逃也逃不掉的彼此。

　　曾經在一個節目上，黃磊先生的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戀愛是一個不斷發現對方優點的過程，而婚姻是不斷消化對方缺點的過程，在消化的過程中就習慣對方了。

　　優質的長久的婚姻，都是我終于包容了你無端的小脾氣，而你也終于原諒了我愛上你之前的缺點。

　　閨蜜老徐一直把我當做傾訴對象，所以我知道她每一次哭和笑，尤其是在她戀愛結婚之后。她始終把我當作一種支柱，無非是我比他多談了幾年戀愛，早結了幾年婚。

　　一個月前，她的先生喬一個人出去打籃球。那天下著很大的雨，因為喬的護膝沒帶，于是老徐就撐著傘走了很遠的路，又坐了很久的車，濕了半身的衣服，去喬經常打籃球的地方找他。誰知到了那里，什么人都沒有。

　　老徐給喬打電話，喬也很抱歉，因為他忘記和老徐說的是，后來早些結束后，他們一起去吃飯了。

　　喬確實是在跟他的一群男性朋友吃飯，這個毋庸置疑。可老徐的心中會很難過，一是自己的一腔熱情就這樣被錯付，二是喬至少也該告訴她去了哪里。

　　喬的大大咧咧是從感情貫穿到生活的。據說，前些年沒戀愛那會，每年秋天會買一床新被子，在春天來臨后扔掉，再新一年繼續買一床，也就是說，在他的概念里，沒有洗曬被子這個習慣。毛巾也是一樣，用臟了就丟，丟了之后買新的。所以，老徐一直覺得喬在生活中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嬰兒。

　　這樣的人，往往有一個特點，他沒有什么壞心，也從來不會多心，自然也沒有什么浪漫的天性。不過好在后來，與老徐在一起之后，開始主動打掃衛生以及洗衣服，素日也會承擔所有的家務。

　　那天，我和老徐說：他這樣做，自然是他的不對。但無關原則，這件事是可以原諒的，你以后多提醒就是了。

　　老徐覺得我說得輕松，心情郁結的時候，自然是不適合安慰的。

　　我當時和她說的是，一是女人對婚姻要坦然，就是不斷擴大自己的空間，當然，不代表可以讓他帶著小三進入，我只是說，不要因為婚姻失去自己的生活，換言之，婚姻不要作為你生活的全部。二是對他的錯誤自然是要懲罰，而且提醒，說再多遍也是你有理，但過去之后，不要當作舊賬翻來覆去。

　　后來，老徐也和我說，許多事，不過是那時那刻的情感爆發而已，而婚姻就是經歷著平淡的流年，然后互相取暖。

　　有一次，

　　我碰到一對中年夫妻。

　　他們都在結婚多年之后，對平淡的婚姻生活和從不改變的彼此有了倦怠，就是一種中年危機帶來的痛。于是他們嘗試著分居一段時間，可是，他們漸漸發現，早就習慣了彼此，最后發現也未必真的離得了誰。

　　用那個丈夫的話說：

　　你以為分開就好了嘛，我發現根本離不開她，相比于她從前的吵吵鬧鬧，我更忍受不了沒有她在身邊噓寒問暖的樣子。

　　沒有一對夫妻是沒有過抱怨對方的時光的，就好比我們也總是在自我審視中，會發現自己的缺點一樣。當然，我一直不贊成任何在婚內有出軌、家暴行為的事，因為這已經不是缺點了，這是犯錯。犯錯是不值得被原諒的，缺點才可以。

　　婚姻是一艘船，它的漿在每個人的手中，你劃得快也好，劃得慢也罷，但無論如何，白天的時候有人拌嘴，夜晚的時候也有人陪伴。而兩個人的努力，總是比一個人不寂寞。

　　某種意義上，婚姻也是一場賭博，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到。但我始終相信，當我們能夠消化彼此的缺點，就是婚姻中最美好的事，畢竟，缺點不再是瑕疵，彼此的完美，也不遠了。

　　我們在最好的年華相遇，也會在最后的那一刻或早或晚地慢慢離開。而對于我們彼此來說，有生之年最好的事是，我終于咽下了你的缺點，而你也終于習慣了我的不完美。

　　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