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之最散記-世間感動
于娟,出生于1979年,上海復旦大學青年教師,2009年12月確診患乳腺癌,2011年4月辭世。她在病中寫了一年多日記,在日記中反思生活細節,并發出“買車買房買不來健康”的感嘆,引起網友關注和熱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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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光頭收到的最給力的話
兄弟,別的我幫不上,要用錢,給我電話。
數個哥們兒把光頭拉出病房如是說。這讓瘦得像個六兩小雞的光頭有了數噸恐龍的心力,哪怕兜里今天的飯錢都不夠,仍然可以拍板對醫生說,你只管看病,別管經濟能力,在我病危的時候用成堆的蟲草、成碗的靈芝把我從鬼門關灌回來。錢是人的膽,而對于沒錢的他,兄弟們的錢是他的膽,雖然在山窮水盡處,他選擇了賣房。這件事讓我更加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貨幣貶值物價上漲,把錢放進自己的銀行戶頭是缺乏智慧,最靠譜的是藏富于民,有錢的時候要和弟兄們一起“人生得意須盡歡”,等缺錢的時候,自然會看到“千金散盡還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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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給力的短信
光頭的堂弟阿海,不明就里,只知道我得了很重很重的病,“哥哥,我知道嫂子得了重病,我沒有錢,但是需要換腎換肝換骨髓,我來!”
我當時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但我知道這不是玩笑,阿海我認識十五年了,關系很好,不過時光如梭,想想竟然有十二年沒見過面了。可惜我是乳腺癌,阿海一米八的個子只有一百一十斤,別說乳房,連二兩胸肌都沒有。
我沒敢開玩笑讓他捐給我乳房,生怕初中都沒有畢業、啥醫學常識也不懂的他去動員自己的老婆捐個乳房給我。我老爸說我活得值了,除了家人還有為了我可以舍肝舍腎舍骨髓的人。也許古時候肝膽相照就是這個意思,你需要我身上的零件只管說一聲。這應該是一種怎樣的情誼?換位思考,如果阿海病了,我可以為阿海賣了自己的房子給他治病,但要是拿走我的肝腎,我怕是要考慮的。我不如阿海,寫字到此,深感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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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啼笑皆非的支持
幾年沒有聯系早去了美國的一哥們兒,突然出現在網上,第一句是:“我知道很多患乳腺癌的女人接下來都會婚姻不幸,要是你老公對你不好或者和你鬧離婚,你第一個告訴我,我第二天飛回來娶你。”
我那是一個氣壯山河,大笑著分享給光頭,光頭叫一聲:“老婆得了乳腺癌還有人排隊跟我搶?把那哥們兒叫來,讓他頂我幾天,過過我的日子?”想來好笑,我從沒想到要有個婚姻備用胎,居然有人沖過來做自愿備用,不過他搞錯了情況,這次不是我需要備胎,是光頭需要備胎。如果這哥們兒是個好姐們兒,留給光頭,該是多么劃算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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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哭笑不得的禮物
我媽媽有個老友,一輩子種田。突然聽說我得了重病,打聽來癩蛤蟆可以治癌癥,悶聲不響抽了一天旱煙,然后一個人跑去山里蹲了兩天兩夜,逮回來一化肥袋的活蛤蟆。老頭振振有詞:“城里人都講究綠色環保,我田里有蛤蟆,但是我用過農藥的,不如山里的干凈。”我不能想象,一個老農民伯伯把一袋呱呱亂叫的癩蛤蟆從山東背到上海所要經歷的一切,正如我不能想象,蘊藏在樸實的人滾燙體腔里那顆拼盡全力想讓我活下去的善良之心,那種洶涌澎湃的質樸情感,用盡我一生怕是也報答不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