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春文學翹楚到文化學者-流行·視覺
雪小禪:中國作協(xié)會員,實力派作家、第六屆老舍散文獎得主。出版小說及隨筆集40余本,其作品多次入選中學課本讀物。并多次登上暢銷書排行榜,同時被翻譯成多國語言,暢銷日本、越南等國家。繁體版《無愛不歡》《刺青》《我愛你,再見》已在臺灣上市。
1。這幾年明顯感覺到你的華麗轉(zhuǎn)身,青春小說幾乎看不到了,看到的幾乎都是文化隨筆,這種寫作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答:五六年前,寫過十部長篇之后,感覺自己到了瓶頸期,無法再超越自己。特別是無法超越《無愛不歡》和《刺青》,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對青春小說有一種倦怠。人的心境、文字和年齡、閱歷、生活是一脈相承的,有什么樣的心境,就會呈現(xiàn)出什么樣的文字,文化隨筆更能彰顯我的個人氣息和特質(zhì),這種轉(zhuǎn)變是潤物細無聲的。不是一夜之間就可以轉(zhuǎn)變,是慢慢過渡的。
2。您這兩年去大學講座比較多,對個人有什么樣的影響?
答:的確,這兩年我去了很多大學,對我的影響非常大——舉個例子,我以前不善言談,面對記者采訪時,會緊張、自卑,甚至所答非所問。但這幾年的大學講座,讓我看到了另一個自己,視野一下子開闊了。這些大學生幾乎都看過我的文字,他們是從《意林》《讀者》《青年文摘》《女友》《南風》這些暢銷雜志上認識我的,很多學生在初中或高中時期,做的許多閱讀理解都是我的文章,前幾天香港中文大學一個叫孟小然的學生來找我,她說在高三的時候做過我的文章至少有十篇,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于是一定要找到我。其實很多學生來聽我的講座,是圓他們少年時期的一個夢,他們說,我見證了他們的青春,其實,他們更見證了我文字成長的痕跡。在20年漫長的孤獨寫作中,我自己體會到,寫作其實是一種修行,去掉那些粉飾的、矯揉的、造作的、虛偽的元素,留下那些真實的、樸素的、干凈的、飽滿的氣息,打動別人的同時,也一定會打動自己。
3。你在中國戲曲學院教學,對你的寫作有什么影響?
答:影響很大。之前我的寫作有些窄、狹隘、不厚,去大學任教之后被激發(fā)出很多儲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東西,比如我對繪畫、書法、收藏、舞蹈、戲曲等各種藝術門類的理解,自然不自然地加入自己的教學過程中。在講述的同時,自然多了幾分理解,當把它們變成文字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文字和以前已經(jīng)不再一樣,變得踏實、肯定了,更為樸素,也更為接近內(nèi)心。
4。雪老師,可以從您的文字中看出,您有很大的閱讀量,您的讀書趣味有何傾向呢?
答:我早年喜歡讀小說和散文,而且讀外國小說較多。這幾年我不怎么看小說和散文,以讀雜書居多,比如書法、美術、戲曲、園林、建筑、中藥、菜譜、設計……這些雜書很有趣味,讓人別有洞天,一個真正的寫作者,一定要有廣泛的閱讀量,眼界有多高,筆下的字就有多高,一個人再有靈氣沒有大量的閱讀也是枉然,我的閱讀速度很快,閱讀量也很大,并不一定能記住細節(jié),一本書給你的氣息有時就是一句話,那就足夠了,一個人會讀閑書、讀野書才有趣味,就像一個人寫字,知道放什么作料很重要,作料放多了,難免矯揉造作,作料放少了,難免寡淡無味。放作料的過程就是文字修煉的過程,讀書的過程是一個修煉心性的過程,在讀書中不急不慌,慢慢找到真趣,那是非常甜蜜的事情,也是明心見性的一件事情。
5。雪老師,都說你的散文有畫面感和音樂感,作為第六屆老舍散文獎得主,您自己的感觸是什么?
答:謝謝大家對我的肯定,能獲得老舍散文獎我很欣慰,是對我長期孤獨寫作的一個肯定。十幾歲的時候,只為喜歡文字孜孜不倦地寫著,不為名,不為利,只為了心中的那份喜歡,正是因為這份單純的喜歡,讓我走到了今天。一個人內(nèi)心有了格局、有了氣象,文字才會有格局,有氣象,它絕不是一天兩天能夠速成,而是許多年慢慢積累的過程。有人說看幾十個字就能看出這是雪小禪的文字,我覺得這是對我最大的褒獎,我得獎的作品是《風中的鳥巢》,這是在我內(nèi)心比較疼痛、空曠下寫出的一篇文章。一個人的疼痛可以加速一個人的飽滿,不完美的才是人生,有疼痛的才是生活,如果呈現(xiàn)在文字里,就是一種鋒芒,熠熠生輝。
6。您的隨筆中,戲曲因素很多,可以看出您非常癡迷戲曲,戲曲對您的寫作影響大嗎?
答:戲曲對我的影響,潛移默化,如影隨形。我去大學講座,也多以講戲曲和寫作為主,戲曲是綜合了文學、戲劇、舞蹈、音樂、雜技等多種藝術元素的古典藝術形式,很多唐詩宋詞在戲曲中得到了極好的發(fā)揮,它們像嵌入戲曲中的寶玉一樣閃耀著光輝。就像我把戲詞嵌入自己的文字中一樣,立刻讓文章呈現(xiàn)出動人的光澤,戲曲可以讓人變得沉穩(wěn)、內(nèi)斂、大氣、古典,最古典的就是最前衛(wèi)的,喜歡戲曲的人,有一種特立獨行的氣質(zhì)。如果再把它滲入文字中會形成自己鮮明的風格,我能到中國戲曲學院教學,一是因為是作家,二是因為癡迷戲曲,戲曲給了我很多恩澤。
7。聽說您的小說《刺青》的版權已經(jīng)賣給了中影股份有限公司,所有的禪迷都期待它盡早拍成電影,您對它有什么期待?
答:這是2023年讓我很高興的一件事。《刺青》是我比較喜歡的一部長篇小說,有讀者說它是中國最美的暗戀小說,它書寫了青春的疼痛、纏綿、成長、暗戀……已經(jīng)出了臺灣版、越南版、日本版三版,曾登上過暢銷書排行榜,2023年,中影將把它搬上熒幕,《刺青》新版將同時再版,它也是我青春小說的一個印記,一個完美的收梢,一個華麗的背影。
8。文案您的新書《小喜》吧。
答:這本書是意林傳媒集團2023年傾情打造的一本全新隨筆集。此書延續(xù)了一向的雪氏風格,孤寂、唯美、素色、干凈,但更接近樸素的本質(zhì),去掉了很多華麗,書寫了城市、植物、戲曲、書法、生活之美。相比較我的小說,我更喜歡自己的隨筆,因為它更像我的內(nèi)心,那么曲徑通幽,又那么琳瑯滿目。寫作是一種抵達,抵達內(nèi)心的同時才能抵達寫作的本質(zhì)和核心,人生多無聊,能找到小喜,其實是人生的安慰。
9。在從青春文學翹楚到文化學者的華麗轉(zhuǎn)身中,您自己的感觸是什么?
答:感覺到自己的成長、蛻變,感覺自己已經(jīng)破繭成蝶,從狹隘的美文作家寫作,轉(zhuǎn)換到文化大散文的寫作,一個人的眼界和境界有多高,文字的氣息就有多深。感謝這些年的挫折、傷害、沉淀,感謝大量的閱讀和行走,它們讓我生活更飽滿,內(nèi)心更從容,文字有了骨力,有了風貌,有了鮮明的個人特質(zhì),在靜悄悄的轉(zhuǎn)變中,心境漸漸靜斂下來,以更從容更淡定的態(tài)度來對待文字,享受寫作的過程,不拿文字去贏得什么,謀取什么,而拿文字搭救自己的內(nèi)心,撫慰同樣孤獨的靈魂,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