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的愛人-世間感動
一天夜里,他接到她的電話,她在電話那一頭嗚咽著說:“你可以過來嗎?”他連忙穿上衣服出去,連襪子都穿了兩只不一樣的。
她頭埋在兩個膝蓋之間,在床上哭得死去活來,告訴他,她失戀了。他心里竟然有些竊喜。然后,認識以來頭一次,她告訴他,她和男人的那段愛情,從相識到相愛,所有的往事,所有的回憶,都成了撕心裂肺的懷念。一瞬間,他由竊喜變成沮喪,恍然明白她愛得有多深,她甚至早已認定那是她廝守終生的人。
“但他已經離開你了。”他說。
“跟他在一起,我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女人。”她抽抽搭搭地說。
“我也可以令你幸福!”他說。
她抿著唇,傷心地朝他看。
“我可以的!”他緊緊地把她摟在懷里,身體因為激動而顫抖。
她在他懷里沉默,偶然因為抽泣而抖動。過了一會,她突然咯咯地笑了。
“你笑什么?”他問。
“你兩只腳的襪子不一樣!”她指著他雙腳說。
“我急著出來見你。”他說。
她淚汪汪的眼睛感動地朝他看。他溫柔地撫摸她汗濕的長發,把她整個人抱在胸懷里。這是他長久向往的幸福。
他以為能夠成為好朋友的兩個人也將會是完美的情人,現實卻一再挫敗他。跟她一起的日子,她總是忽冷忽熱。當她冷淡的時候,他出于妒忌而認定她是想念以前的男朋友。他永遠不會忘記她失戀那天晚上所說的一切,也不會忘記雨中的電臺外面,她幸福地對車上的人叮嚀的一幕。當他因為妒忌而飽受煎熬的時候,她卻只是埋怨他的不成熟和孩子氣,還有他那可怕的占有欲。他們經常吵架,和好,然后下一次又吵得更厲害。
他常常跟她說:“我愛你。”每一次,她只會反過來問:“我有什么值得你這樣愛我?”他由衷地說出她所有的好處,然后,她還是會感傷地說:“假如我們分開了,以后,你還是會愛其他人的。”
她曾經坦承妒忌他的天分,可她不妒忌其他一切。假如妒忌也是一種愛,他渴求她的妒忌,卻總是失望。直到后來,他覺得電臺的新人夏心桔很有潛質,刻意栽培她。一天,他們因為小事在電臺的升降機里吵架,她突然生氣地質問他:“你為什么對夏心桔特別好?”雖然感到無辜,他卻也享受了妒忌的愛。她原來還是會妒忌的。
后來有一天,她突然告訴他,她想到歐洲去看看,然后到法國念書。
第二天,他馬上回去電臺辭職,那時,他才二十六歲,已經是電臺的節目總監。那天晚上,他把這個決定告訴她。他心里知道,她離開的一部分原因是這段關系令她沮喪。
“我又不是不會回來的,你不用為我辭職。”她說。“我就是怕你不回來。我不可以讓你一個人在外面感到孤單。”
“你以為兩個人一起就不會有孤單的感覺嗎?”她難過地說。
“讓我陪你吧。我愛你。”
“我有什么值得你這樣愛我?”她凄然問。
“已經再沒有任何理由了。”他用身體把她包裹著。再沒有理由了,除了愛。
在歐洲的頭幾年,他們改變了原先的計劃,去了許多地方,最后才在巴黎安頓下來。他在家里做編曲的工作,生活不成問題。異鄉相依為命的日子,卻依然時好時壞。叫人戀戀無法放棄的,也許是所有的好都比以往好;然而,每一次的壞,也比以往壞。
留在法國的第二年,他發覺她偷偷跟別人來往。他一直假裝不知道。他從沒想過自己竟然這么窩囊,他以為不去承認就等于沒有,也就不會失去她。
一天,他煮了飯等她回來,她說過,希望他有一天能為她下廚。那天,他笨拙地煮了烤雞,她卻說:“我吃過飯了。”草草吃了幾口便躲進房里。他走進房里,站在她跟前,顫抖著聲音問她:“你是不是跟別人一起?”
她紅著眼睛說:“你為什么要假裝不知道?”
“我害怕你會離開我。”他無助地說。
她憐惜地撫摸他的臉,流著淚說:“我不值得的。”
“你愛他嗎?”他問。
“我已經不懂得愛了。”她哭著把頭埋在他的胸懷里。
他能夠明白這種背叛,他也想過要背叛她,假如能夠愛上別人,也就可以不愛她了。但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