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門住高鄰-中國新傳說
晚上回到家,我發現老婆正坐在沙發里生悶氣,鍋冷灶涼,飯也沒做,忙問她是怎么回事?她生氣地說:“什么東西呀,剛當了個芝麻綠豆官,腦袋就揚到天上去了。哼,不定哪天被雙規了呢!”原來就在剛才,她下班回來,上樓的時候,跟對門的女人走了一個臉對臉,她看那女人拿著一個環保袋,就笑著說:“喲,出去買菜呀?”誰想那女人只是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話沒說,就下樓去了。
我忙勸她說:“這生什么氣呀?人家不愛搭理咱,咱也不搭理她不就得了。”老婆撇了一下嘴說:“切,人家當官兒了,哪里還會主動跟咱們說話?都怪你,干了這么多年還是個小警察,讓人看不起,真是窩囊!”
我看她又把矛頭轉到我身上,忙著引開:“她要是上門來看你,你是不是就出這口惡氣了?”她又拋給我一對“衛生球”,接著撇嘴說:“讓人家上門來看我?你大白天的就說上夢話啦?”我說:“我真不是吹牛的,過不了一個星期,她保準上門來看你。”
第二天下午,我特意跑到電子市場買了一套針孔攝像設備。一回到家,我就大張旗鼓地干了起來,還特意把動靜搞大。對門的女人終于忍受不住了,開了門,探頭出來,皺著眉頭問我:“你干嗎呢?搞這么大動靜,弄得四鄰不安!”我說:“我安個攝像頭,二十四小時監控咱們樓道,那可是為了咱兩家的絕對安全。”
她怔了一怔。我接著說:“我雖然只是個小公務員,但畢竟也是國家公職人員,萬一招誰恨了,愣說給我送禮行賄了,我有這個錄像,那就不會被誣陷啦。這高清錄像,能錄下清晰的證據,可是個好東西!”她頓時變了臉色,訕訕地退了回去。
我又折騰了一陣子,回到家不一會兒,就有人敲門。我小聲對老婆說,應該是對門來了,你去開門,我躲在書房里,對門若要見我,就說我正在寫作,不見客。過了半個多小時,老婆輕輕推開書房門,小聲說:“能打斷你一下嗎?對門的鄰居來了,人家都等你好半天了。”我忙著出來,見對門的男主人正焦灼地坐在沙發里。他見我出來了,忙著站起身,握住我的手說:“對不起啊,打擾你寫作了。真沒想到啊,您還是個作家。跟大作家住對門,真是榮幸啊。要是早知道,我早就過來拜訪啦。”
我忙著自謙了幾句,然后問他有什么事,他這才說明來意,說我們兩家都很安全,不用裝那套探頭吧。他說他在局里當辦公室主任,官兒不大,但應酬不少,人家要是見到我裝的探頭,心里畢竟不舒服,以后就不會來走動了,他的人脈就受影響了。
我點了點頭說:“那也是啊。該走動得走動,不然怎么往上活動呢?你當了這么多年的主任,早該升升了,是不是該跑的沒跑啊?”我那話里帶著刺兒,想不到說到了他的痛處,他竟給我倒上了苦水。我一邊聽,一邊同情地點著頭,還時不時地給他分析兩句,他愣愣地看著我,驚奇地說:“你說的還真對啊。哎呀,怪不得你能當作家,那腦子就是比我好使啊。你給我出出招兒,我怎么才能再上一步?”
我忙著推諉說:“今天我有個稿子要寫完,等我有時間了,好好給你琢磨琢磨。”他點頭應著,起身告辭。等他走了,我才發現他真沒空著手來,他帶來了兩瓶酒,兩條煙,還有一張八只大閘蟹的預定卡,總價一千二百元。
我對老婆說:“這回你不生氣了吧?”
老婆喜滋滋地在我額頭上點了一指頭,忽然又不解地問道:“你還真想幫他升升官兒啊?”
我點了點頭,給她分析說:既然對門住著這么一位官員,咱就得想盡辦法利用這個資源啊。現在他當著主任,隨手就能送咱好煙好酒和大閘蟹,要是再幫他升了官兒,他送咱的就更貴重了。老婆連連點著頭,在我臉上親了一口,說:“那你就幫他吧,我等著享福了。”
從那以后,住對門的胡主任就經常到我們家來。當然,他哪回都不會空手。煙、酒、海鮮、化妝品、卡,最夸張的一次,是送給我一對核桃。我也不懂啊,就拿在手上玩兒,后來遇到了行家,說這對獅子頭少說也值五千塊。天,這可過了。我趕緊給胡主任送了回去。胡主任白了我一眼說,不就是倆核桃嗎,他說值五千,我還說值五毛呢。你要是不喜歡,我就砸開咱倆吃了。說著,他還真找來錘子要砸開。我忙著攔住了他。他把核桃塞進我口袋里,我當然沒白要他的東西,我問清了他的情況,開動腦筋,幫他想了好多辦法,我對他說,現在是講究學習的時代,上面都要求建設學習型社會嘛,你要想讓上面高看你一眼,就得在學習上下功夫。你們系統有刊物啊,那是領導們必看的,在上面發表兩篇文章,領導們就記住你了。
他明白了我的意圖,很想寫篇調查報告,但文章卻寫不來,別看我只是個業余作者,寫小說差了點,但寫起調查報告來還是手到擒來。我先給他說了要寫的東西,讓他去跑材料。我趁著這個工夫,搜羅了些文章,找準了立意,等他的材料一來,我就開始分析,然后就開寫。我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幫他寫了一篇調查報告,兩個月后刊登在他們系統的刊上。兩個月后,我又幫他寫了一篇,文章又如期刊登。這回倒好,他直接送了我老婆一條白金項鏈,說是給我發的獎金。他興奮地對我說,我這招兒真靈光,兩篇文章一見刊,上面的領導已經找過他們局長了解他的情況,還說離提拔他不遠了。
一天,我老婆戴著項鏈,在鏡子前左照右照,高興得臉上像是開了花兒,得意地說:“有這么位高鄰,真是不錯。你說,他要是當了局長,該送咱什么啦?”我說:“肯定比現在高級啊。再送你化妝品,那一準兒就是進口的啦。再送你首飾,那一準兒就是鉆石的啦。再送我煙酒,那肯定就是中華茅臺的啦。”誰知那天回家時,我卻見對門正在收拾,一袋子一袋子地往外面扔垃圾。我湊過去看,見是一對小年輕的,不認識,就問他們在干嗎,那兩個人說:他們新買了房子,正在收拾呢,完了好裝修。我不覺愕然:“他家搬哪兒去了?”小伙子撇了撇嘴說:“人家當上了局長,有權有錢有勢的,那還不想搬哪兒搬哪兒?”
我回家跟老婆念叨,這姓胡的太不仗義了,說搬走就搬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老婆氣嘟嘟地說:“就是你太笨了,還想著幫人家升了官兒養肥了好扎出更多的血來呢,卻不想被人家放長線釣大魚,用點兒小禮物就把你的計謀全都給套用了去。人家現在一當上局長,馬上搬了家,你沒地方找人家去了吧?想來想去,還是讓人家給利用了。”
我一想也是,這一年多,我光幫他出謀劃策了,自己的寫作全給耽擱了。幫他發表了那兩篇調查報告,他還沒給我稿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