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藍色牛仔帽-生活
那個14歲的夏天,我像任何一個成長中的男孩一樣癡迷上了小型機車,于是對父親拋出了很多明顯的信號,暗示他真的有必要為我買一輛摩托車,可父親總是不置可否。后來,一天晚餐時父親卻說出了令我驚訝無比的話。
我抬起頭,聽到父親說:“兒子,你母親和我正在考慮摩托車的問題。我們已經跟外祖父說了……”我心里怦怦直跳:“噢,天哪,難道外祖父要為我買輛摩托車?”父親看了我一眼:“他說可以讓你幫他干活。”等一下,他剛剛是說了“干活”這個詞嗎?我不敢相信。
“今年夏天你將跟他一起在喜多那造一所房子。這樣到夏末,你就能有足夠的工錢買摩托車了。”
于是,夏天一到,我就開始跟我的外祖父干活了,盡管我有點兒不情愿——他是一個擁有完美主義情結的木匠,并且在今后的11個星期中還將是我的老板。以前我對他不怎么了解,因為我只有在節假日或者偶爾在夏天的周末才能見到他和外祖母。
周一,當位于菲尼克斯的學校放假后,母親就開車送我去了亞利桑那州的喜多那。“在喜多那太陽每天會通過天窗照進房子,你首先需要一頂帽子。”祖父說。于是我們進城買帽子,我想象著得到一頂很酷的寬邊帽。
然而祖父選了一頂最土的,亮藍色的7號牛仔帽,還帶著一根劣質系繩。我不忍心告訴他,他買的帽子是給嬰兒戴的,而不是我這個14歲的“大人”。回家的路上我沒有笑,從此,當我們一起在北亞利桑那州的樹林里工作時,我都必須戴著這頂嬰兒帽子;而當我們要接收運來的木材或者有人來查看工程進度時,我馬上就摘下它,把它掛在工具間的釘子上。
祖父總是說,他最喜歡那些新濺到涂料的鵝卵石。我聽了不以為然,覺得他太注重細節了。他還教導我“如果一件事情值得去做,那就值得好好地做”,“如果你第一次就做得很優秀,那么所付出的代價絕對要比以后再來返工小得多”。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呆在喜多那是為買我的摩托車而掙錢,但隨著夏天的流逝,我很快就發現,我喜歡上了這里,而且學會了欣賞我的“吹毛求疵的完美主義者”外祖父。他教會了我怎么只敲4下就讓一根16美分的釘子鑿進墻壁;使我明白了把滿滿一加侖的涂料拖上伸縮梯并不是個好主意;并且,讓我像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樣,懂得了感恩、承擔和寬恕。在同外祖父和其他當地人的交往中,我還懂得了善意是一支回飛棒,你付出越多,收獲就越多。
夏天快結束的時候,我終于得到了心愛的摩托車,它跟我想象中的簡直一模一樣。我從心底里認為一切艱辛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但是兩年后,我得知了一件更重要的秘密,它比以前外祖父教給我的任何經驗都更重要。
在我16歲成人禮的晚餐時,母親突然鄭重地說起了我從未聽說過的舅舅。她說在我的外祖父母結婚后不久,他們就經歷了失去第一個男孩的痛苦,后來他們才有了媽媽。媽媽結婚以后也沒有男孩,她悄悄地把我抱回家來,這事兒只有她和外祖父知道。她說:“你回到菲尼克斯后的第二天,外祖父就回去繼續修理他的老房子了。他走進工具室看到你的藍色牛仔帽掛在釘子上。他坐在大木桶上,拿下你的帽子就哭了。”
我眼前又出現了那頂嬰兒式的藍色牛仔帽,我突然明白或許外祖父一直想給他的兒子一頂這樣的帽子,或許從他還是小嬰兒的時候他就這么想了。我突然明白,親愛的外祖父哭了,部分是因為對剛剛開始了解的外孫的想念,部分是因為那個夏天圓了他一生的夢想——擁有一個兒子。對我來說,這個秘密比掙到買摩托車的錢實在寶貴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