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菲菲
張師傅不大,也就四十郎當歲兒,在列車上當列車員,東奔西跑的,不分白天黑夜地忙活,很辛苦。張師傅大名叫小飛,所以同事們平時都叫他飛飛。
張師傅鄰居家的媳婦下崗回了家,無事找事,就養了一只寵物小狗作伴兒陪著。
按說一般的寵物是馴化了的種兒,融通人性,退化了野性。可張師傅鄰居家的小狗好象不循此理,它剛落下戶口,一夜就沒個消停,晚上八九點鐘先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汪汪地叫,聲音極脆響,吵得能壓過電視機的音響。張師傅今天剛下車,本想早早休息,這回看來不行了。但他心想,大概是小狗剛來,有些生疏,還不適應環境,一會兒關了燈睡了覺或許會安靜些。不想等熬到十一點多,張師傅實在困不行了,剛剛睡下,這小東西卻叫得越兇了,由汪汪汪變成了小孩兒哭一樣接連不斷的刺耳聲,其哀驚動天籟,震動四鄰,讓人無法入睡。張師傅的樓上樓下、左鄰右舍又無奈又氣憤,大冷的天穿著內衣聚了狗主人一樓道,死敲活叫把狗主人叫起來。開門的是女主人,男主人不在,大概上夜班。狗拴在陽臺上,見有人來了,它不叫了,求救一樣可憐兮兮地看門口,也或許是被這么多的人嚇著了。來找的人含著幾縷憤怒七嘴八舌地說了一個主題:還讓不讓人睡了,明天還上班呢!狗主人隔著防盜門站在門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辦法,剛買來,是不是拴住的過,不行一會兒把它放開。
到了這份兒上,鄰居們也無話可說,都回去睡了。這下小狗還真的不叫了,大概主人是把它放開了。
養了狗,自然每天就得遛狗,不能成天把它憋在家里。張師傅住的是二十層的高樓,上下班要乘電梯行走。于是人們、當然也包括張師傅,就看見了張師傅鄰居家的狗:黑色,大頭,細脖,禿尾巴,奇丑無比。
可女主人以丑為美,每天悠噠悠噠地帶著她的狗,有時候是領著,有時候是抱著,坐著電梯帶上帶下地進出。那個親熱勁兒,哎喲,儼然一對甜蜜的情人。因為狗沒有尾巴,故此跟著女主人走起路來好象就剩一屁股,扭來扭去,極像主人走路擺胯的動作。于是電梯上的人們自然而然地就想起那句俗話,戲謔地說:看來真是吃誰像誰哎!
因為女主人一領出小狗來就一口一個“菲菲、菲菲、寶貝、疙蛋”地叫得親熱,于是人們就知道這小狗的名字叫菲菲。可張師傅聽了心里就不是個滋味,因為張師傅的同事叫張師傅也叫飛飛,所以張師傅一聽見鄰居女主人叫人家的狗菲菲,他就覺得是在叫自己,心里感覺自己被人家當狗叫啦,好象讓人罵了一頓似的,很不舒服。于是張師傅就總是想躲著它。可人家鄰居家的女主人沒覺得,天天菲菲、菲菲地親熱地叫,這樣,張師傅休班一在家,就得想聽不想聽地忍受著聽被叫做狗菲菲的滋味,進進出出的就不說了,單是在家里,那二分半的墻壁也隔不住菲菲菲菲的親熱呼喚。張師傅的老婆還跟張師傅開玩笑呢,說你聽,你老情人叫你呢。張師傅每次聽得一臉尷尬。
幾天過去了,小狗與主人家相安無事。張師傅想,大概小狗已經適應了。
那天,張師傅的鄰居抱著小狗隨著一梯的人剛下了電梯,緊接著又上來一梯的人,張師傅也在,電梯門一關,一向不茍言笑的電梯司機邊關門邊言笑:這狗算掉到福疙堆兒里了,比老頭兒子還享福呢!一電梯的人笑著應和:那是,老頭兒子能一天一天這樣奪蛋他?那是情人,情人才能到這個份兒上,老夫老妻早沒火了,哪還有這個熱乎勁呀。張師傅一聽人們應和,也來了興致,就補充道:是呀是呀,那天因為忙著給狗做食,連做中午飯都誤了,結果老頭跑車回來了,兒子放學也回來了,家里沒飯吃,兩口子為這還打了一架。人們聽著又笑。
寒冷的冬天過去了,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天也長了,早晨亮得也早了,五點左右外面就亮起來。不過天是亮了,外面還很安靜,除了幾個勤快的衛生服務人員在清掃路面外,大多數人們還沒有起床。尤其在列車上服務的張師傅不分白天黑夜地忙乎,昨個又剛下車回家,好不容易逮個好覺,所以還在夢鄉里正熟睡呢。忽然從樓底下傳來“菲菲、菲菲”的撕心裂肺的喚叫聲,那個刺耳,跟小狗剛落戶的時候不適應的哭叫聲一樣叫人受不了。正在睡夢中的張師傅一猛子驚醒起來,急慌忙亂地問媳婦:誰叫我?誰叫我?媳婦一扭他耳朵:想啥呢你,你還真成人家情人了你,你個不正經的!人家叫人家的小狗呢,你想當小狗呀你!張師傅全醒了,氣得隨口罵了一句:這個臭娘們兒,叫你老頭叫你兒子也沒見這么賣勁兒過。
早晨下電梯的時候,張師傅方才明白是咋回事。聽電梯司機說:原來鄰居家的男主人氣不過小狗太受老婆的寵,自己回家休息一天,老婆連理都不待理性,就顧和狗親熱了。男主人一生氣,早晨早早就把它趕到樓道里去了,沒想這小東西一出門就信馬游疆,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兒逍遙舒服去啦,女主人再找,沒影兒了,這會兒正在家里哭著和老頭鬧饑荒哩!
張師傅一聽,玩笑道:這他娘的狗菲菲,比第三者插足還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