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中國新傳說
得知嚴佩芝離婚的消息后,我立刻就趕去看望她。我和嚴佩芝是中學同學,其中一年還是同桌。我的心里早就有了她,但由于我高考落榜,二人之間有了差距,她后來就嫁給了大學同學許岱。而我雖然沒上大學,但自學成才,成了一名電腦軟件設計師,有了體面的工作和不菲的收入。這些年來我也接觸過一些女孩子,但我對她們都提不起興趣,其實我知道,那是因為嚴佩芝一直占據著我的內心深處,現在她離婚了,我的希望之火也立刻被重新點燃。
嚴佩芝還是住在以前的大雜院里,這恐怕是這個城市里的最后一批大雜院了,而且據說不久也將拆除。嚴佩芝的形象有些憔悴,看到我來看她,她似乎高興了一些,話也說了不少。我這才了解到,原來她大學一畢業就和許岱結婚了,婚后還不到一年,許岱出國進修,自此就沒有再回來,只寄來了一份離婚協議書,據說是和外國導師的女兒擦出了愛情的火花。我們正談著,一個宏亮的聲音傳了過來:“許岱這小子真他媽不是個東西,他要是不在國外,老子非揍扁他不可!”話音剛落,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副憤憤不平的神色。嚴佩芝說,這是她的鄰居,叫大劉,從小一起長大的,小時候出去玩,他就一直充當她的保護神。大雜院里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我想大劉一定是聽到我們在說許岱,也過來發泄一下他的不滿。這時大劉也注意到了我,他的眼光立刻變得兇狠起來,對嚴佩芝說:“佩芝,以后如果再有人對你不懷好意,我絕對饒不了他!”說這話時,他的眼睛卻斜睨著我,明顯是說給我聽的。嚴佩芝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就說:“大哥,這位是我的中學同學杜文健,以前大家就是好朋友,這次他來看我,也算是故友重逢吧。”大劉的眼神這才緩和了一些,還朝我笑了笑。但我卻覺得,他的笑容中還是有那么點威脅的味道,好像在警告我,要我別打嚴佩芝的主意。大劉走后,我有些忐忑不安地說:“這個大劉好像也很喜歡你。”
嚴佩芝笑笑說:“這怎么可能。其實你不知道,他對我們大院里的人都這樣,他總不可能喜歡所有的人吧?”后來我才知道,這個大劉原來是個梁山好漢式的人物,曾經為了替朋友出頭打傷了人,去牢里蹲了幾年,后來就成了這一帶混混中的老大。我這才放心了不少。嚴佩芝是大學生,雖然離過婚,但畢竟是白領階層,和他不是同一個檔次,看來他成為我的情敵的可能性也不會很大。
經過我的努力,嚴佩芝終于從離婚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初步接受了我。這天,她應邀和我一起去看電影。其實之前我們也一起去看過幾場電影,我發現她有個習慣,影片剛放完還在拉字幕,影院的照明燈也沒都打亮,她就會匆匆地拉著我離開。我問她為什么走得那么急,她就說不喜歡散場后大家一齊蜂擁而出那種人擠人的感覺。可是這一次卻有了意外的情況,影片放完剛開始拉字幕,我們也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可是燈光師不知為什么特別心急,一下子把影院里的照明燈全都打亮了。這時我發現,在影院最后排的角上坐著大劉和他的兩個兄弟。我對佩芝說:“大劉也在看電影。”嚴佩芝卻好像有些慌亂,拉著我要走。我感到有些奇怪,以嚴佩芝和大劉的關系,既然在電影院里遇到了,應該高興地打個招呼才是,怎么像逃跑似的急著要走呢?聯想到以前每次看電影她都會在照明燈全都打亮前匆匆離開,我突然明白了,大劉是在監視我,而嚴佩芝又不想讓我知道,所以才會拉著我匆匆退場。我很生氣,甩開嚴佩芝的手,沖到大劉面前喊道:“原來你一直都在監視我,你有什么權利這么做?!”
大劉沒有回答我,好像也沒有生氣,還朝我笑笑。他旁邊一個兄弟卻說:“老大這是在保護你們,你還沖著他瞎嚷嚷,真是好心沒好報!”
我說:“我需要他保護嗎?他這么做只怕是另有目的吧?”這時大劉站了起來,臉上還是帶著笑容,語氣溫和地說:“杜先生你誤會了,我不是保護你,而是保護佩芝,她受過創傷,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我不想她再受到任何傷害,希望你也能理解。”
我更生氣了,聽大劉的意思,好像我會傷害嚴佩芝似的。我沖動地大聲對他說:“告訴你,我現在是佩芝的男朋友,應該是我來保護她,你就不用費心了,我還怕她受到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的傷害呢。”大劉的兩個兄弟似乎被我的話激怒了,想要對我動武,卻被大劉喝住了。這時,嚴佩芝也過來用力把我拉出了影院,一場風波這才宣告平息。
事后嚴佩芝告訴我,大劉曾獲得過全市散打冠軍,那次幫朋友出頭,幾下就打得對方差點殘廢,而且他又最聽不得別人諷刺挖苦的話,這次對我已經算是很客氣了,原因沒別的,就是因為我是她的男朋友。經嚴佩芝這么一說,我也感覺到,大劉悄悄地跟蹤我們,雖說有監視的成分,但那也是怕我會對佩芝不好,使她再受到傷害,其實內心還是盼望我們好的。況且那天我的話也確實有些過分了,于是我心里暗暗地對大劉有了些歉疚。
過了不久,我和佩芝在一間酒吧約會。那間酒吧在一條綠蔭小徑的盡頭,環境很幽靜。酒吧里的氛圍溫馨浪漫,背景音樂也很抒情,使人留連忘返。可是當我們意猶未盡地從酒吧里出來時,沒想到外面已下起了大雨,雨點打在小徑的路面上,激起了一層白色的水霧。我和佩芝都沒帶傘,即使要打車,等跑到街上,這么大的雨也肯定濕透了。正當我們不知如何是好時,大劉出現了。大劉撐著一把傘,腋下還挾著一把,很顯然,他還是在暗中關注著我們,而且是專程來為我們送傘的。他把挾著的那把傘遞給嚴佩芝,想了一下,又把撐著的那把傘遞給了我。我推辭說:“我和佩芝合一把就可以了,這把你自己撐吧。”
大劉說:“這么大的雨,二人合一把傘,兩人半邊都會被淋濕,還不如濕我一個人算了。”說罷不由分說地把傘塞在我手里,轉身沖入了雨幕中,任我們怎么喊都沒再回頭。我和佩芝撐著傘從小徑中出來,心里卻在問自己:如果我和佩芝只有一把傘,我會不會把傘都讓給她,寧可自己淋著?答案是不會,我甚至還會趁機將她摟得緊緊的。這就說明我對佩芝的愛還是有私心的,而大劉卻完全是無私的,相比之下,我感到汗顏。我覺得我還不配說我愛佩芝,而大劉才是那個真正能給她撫平創傷和帶來幸福的人。
接下來我一星期沒和嚴佩芝聯系,想為大劉創造一個機會,如果他們真的好上了,我會為他們祝福。這時,我收到了佩芝發來的短信,約我在上次的那家酒吧見面。我去了,卻意外地見到了大劉。大劉解釋說:“我想如果我約你,你可能不會來,所以才借用佩芝的手機給你發了短信,希望你能諒解。”
我說:“你找我有什么事?”
大劉說:“你已經一星期沒和佩芝聯系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現在是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如果在這時離開她,我可饒不了你!”
我說:“如果說需要,我覺得她更需要你。我知道你很愛她,她也很依賴你,事實上你也正是那個能和她相伴終生的最佳人選。”說這話時,我是真心想成全他們的,可是沒等我把話說完,大劉就叫了起來:“你在胡說什么啊!我是很愛佩芝,但那是哥哥對妹妹的愛,一個哥哥即使再愛自己的妹妹,總不會想要娶妹妹為妻吧!如果我的行為使你產生了誤解,那我就立刻消失,從此不在你們面前出現。”他說得情真意切,無法使人不相信。我這才意識到,我之前對他的理解都錯了。大劉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嚴佩芝能得到我的真心相愛,這就好比一個哥哥將心愛的妹妹托付給另一個男人,寄托著這位哥哥對那個男人的信任和期待。我情不自禁地緊握住大劉的手說:“大哥,請你放心,我一定會愛佩芝一輩子,不離不棄!”
就在我和嚴佩芝結婚的前夕,她所住的那個大雜院也終于要拆除了。大劉接受貨幣安置后到別的小區買了房子,我們從此不常見面了,但我心里卻一直都惦記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