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的秘密-中篇故事
1。尋人啟事
傍晚時分,雨過天晴,涼風陣陣,暑氣全消。少年廖了走出避雨的瓜棚,揉著被香瓜撐飽的肚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氣,朝瓜棚里喊道:“曾爺爺,謝謝您的瓜,我要啟程了。”
曾老伯彎腰鉆出瓜棚,笑瞇瞇地說:“孩子,希望你一切順利!等你回來的時候,我的下一茬香瓜也該成熟了,到時候別忘了再來品嘗。”
“好嘞!”廖了朝曾老伯做了個表示勝利的V形手勢,抬腿跨上單車,虎虎生風地上了國道。路標顯示前行10公里就是江城了,廖了一邊哼著歌,一邊將單車蹬得飛快。從家鄉的小縣城出發,15歲的廖了已經蹬著單車走了千里之遙,現在終于要到達目的地了,他的心情格外激動。
市中心到了。四個月來,這個城市曾經在廖了的夢中憧憬了無數次,然而真正置身其中,面對車水馬龍的繁華都市,他卻有些茫然無措。廖了在十字街口的一根燈柱前停下單車,從背包里拿出第一張尋人啟事,鄭重其事地粘貼上去。這張A4紙大小的尋人啟事是他精心設計的,一張大照片占據了整張紙的醒目位置。那是個年輕女人的半身照,她長長的黑發自然地披散著,目光柔和充滿溫情,正微笑地看著廖了。
廖了的心里溫暖起來,長途跋涉的勞累頓時一掃而光,同時也打消了他身處陌生異鄉的憂慮。他望著照片上的女人,咧開嘴笑了,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但是很快,廖了天真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憂傷——他想起了爸爸。四個月前,廖了的爸爸廖建國在一場車禍中受了重傷,昏迷了兩天兩夜之后,他終于頑強地睜開眼睛,艱難地從貼胸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顫抖著遞給廖了,吃力地吐出幾個字:“她在江城,你去找她……”廖建國的話沒有說完,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在短短的回光返照中,他給廖了提供的線索只有這幾個字,就連女人的名字也沒有來得及說出,還是廖了在照片背面發現的。廖了無從知道,這個叫段秀云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爸爸和她之間有著怎樣的恩怨和過往?廖了也無法從周圍打聽到更多的線索,在那個小縣城,來自異鄉的單身爸爸廖建國刻意向所有人隱瞞了自己的往事。
爸爸死后,在經歷了最初的迷惘之后,自信和堅強又回到了廖了的身上。于是,在這個暑假里,他毅然踏上了千里尋人之路。他要找到這個叫段秀云的女人,弄清爸爸留給他的這個巨大謎團。他心里有一個大膽的猜想:也許,段秀云就是他的媽媽!
從小到大,廖了就沒有關于媽媽的記憶。每當他問起媽媽,爸爸就會告訴他,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年幼的他對爸爸的話深信不疑,直到10歲那年的母親節,他向爸爸提出去媽媽的墳前獻束花,可是爸爸卻忽然臉色大變,支支吾吾,一會兒說是回老家路太遠,一會兒又說媽媽的墳早在幾年前就因為修路被平掉了。廖了看出爸爸是在撒謊,但他沒有再追問下去,從那以后,他的心里就多了個大大的問號……
2。天賜良機
金星文化傳播公司副總胡大海每天傍晚開車回家,在這個十字街口遇到紅燈時,他都會趁著等紅燈的空當,降下車窗,愜意地點燃一支香煙。今天他剛打開車窗,目光就被不遠處一根燈柱上那張尋人啟事吸引住了。他捏著打火機,卻忘記了點煙,若有所思地望著那張照片出神。綠燈亮了,后面的司機著急地按響了喇叭。胡大海連忙啟動汽車,開過十字街口,他靠邊找了個地方停下,又徒步返回來,站在那張尋人啟事前看了好一會。他臉上漸漸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伸手把這張尋人啟事揭了下來。
回到車上,胡大海馬上拿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喜滋滋地說:“金總,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關于段小沫的事情,我們或許有機會挽回敗局了……好的,你等著,我馬上過去跟您詳細匯報。”
20分鐘后,胡大海把車開進了“尚景河岸”小區,這是江城最著名的富人聚集地。他走進一棟豪華的獨棟別墅,掏出那張尋人啟事遞給胖乎乎的金總。
金總斜靠在沙發上,手指敲著尋人啟事上的照片念道:“段秀云,年齡不詳,籍貫不詳,居住地不詳……這尋人啟事倒是有點意思。”他抬頭問胡大海:“你是說,照片上這個女人是段小沫?”胡大海興奮地連連點頭。“荒唐!”金總的臉上現出慍怒,“這上面注明照片拍攝于13年前,照這樣算,現在這個女人至少該有三十多歲了,可是段小沫今年才多大?莫非她吃了長生不老藥,能越活越年輕?”
胡大海忙解釋說:“是這樣的,前段時間網上有人爆料,說段小沫曾經整過容,還附了一張她整容前的照片。只可惜那個帖子當時沒有引起太多人關注,而且很快就被刪除了。今天看到這張尋人啟事,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正是那個帖子上附的照片,這說明那個帖子所說的并非空穴來風。我覺得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我們完全可以利用這件事大做文章。”金總饒有興趣地說:“哦,你文案看。”“您想,如果段小沫的粉絲知道她那張臉是整出來,他們瘋狂追捧的原來是一個普通女人,那他們會怎么樣?而且我相信,順著這個線索挖下去,一定能挖到段小沫更多的隱私。嘿嘿,段小沫如果還是不肯回來,我們就把這件事情給她張揚出去,那樣她的名聲就臭了,而挖走她的‘黑馬傳媒’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白白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包裝費……”胡大海越說越興奮。
“嗯,這倒是有點意思。”金總點點頭說,“但是一定要拿到真憑實據才行,否則我們只會幫著‘黑馬’把段小沫越炒越紅。”“您說得很對。”胡大海討好地說,“不過,想核實這張尋人啟事上的女人是不是段小沫,一點也不難,我們只要找到那個尋人者就行了。”金總點頭認可,伸著懶腰說:“好吧,你負責辦妥這件事。”
胡大海當即掏出手機,輸入尋人啟事下方留下的電話號碼。他把手機放在耳邊聽了一陣,小聲罵道:“媽的!搞什么鬼,關機了。”又抬頭對金總說,金總你別著急,我一定想辦法找到那個人,把段小沫的隱私給挖出來……”
3。城市表情
廖了在幾個街口貼了幾張尋人啟事后,城市已經華燈初上,他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他在一家包子店買了幾個包子,然后開始尋找晚上的落腳點。現在他的身上只剩下200元了,他不知道要在這個城市找多久,所以必須節省每一分錢。這一路上他基本都是在橋洞或者街邊的公共長椅上過夜的。
廖了口袋里的手機發出電量不足的提示聲。他拿出手機,見手機只剩下小半格電了,便走進一家小店,對那個正在看電視的女店主說:“阿姨,我在您這里給手機充會兒電好嗎?”女店主愣了一下,不耐煩地斥道:“去去去,我憑什么讓你充電!”廖了漲紅了臉:“阿姨,我、我給充電費,5毛錢怎么樣?”“5毛錢?”女店主尖刻地冷笑一聲,“不稀罕,討飯的乞丐都不稀罕!充電可以,一次5塊。充不充?不充拉倒!”
廖了垂頭喪氣地出了小店。這一路上,他都是這樣解決手機充電問題的,而且從來沒有人收過他的錢,沒想到在這里卻遭到了拒絕。他感到很失望,這個他向往已久的大城市,一開始展現給他的竟是這樣一副冰冷的表情。廖了覺得還是得解決手機充電問題,于是又硬著頭皮向另一家店走去。他正低頭走著,忽然一輛摩托車從他身邊疾馳而過,車上的人閃電般地奪走了他的手機!一時間,廖了被嚇呆了,待他反應過來,那輛摩托車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