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山腳下-中國新傳說
這天,許大東在樓頂的平臺上曬谷子,抬眼忽見后山腳騰起一股黑煙。
“啊!”許大東對老婆春鳳道,“那里是不是著火了?”
“著火了?哪里著火了?”春鳳停下手里的曬耙,直起了腰。
說話間,黑煙變得更粗了,盤旋著往高處躥。
“你看,挨著后山腳的那邊,火越燒越大了。”
“午后村里沒有幾個人在家,怕是還沒人看見呢。快,快喊人救火去!”春鳳急了。
“你著急啥?”許大東說,“看清楚了再說。”
“這還用看嗎?救火如救命!”春鳳說。
轉眼間,火苗已經有屋頂那么高了,黑蘑菇變成了紅云團,火勢越來越大了。
“老婆子,你看那不是外地佬的石棉瓦房嗎?”許大東說。
提到外地佬,春鳳不由得冷哼一聲,把原本打算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后山腳下原先是一片荒山地,雜草叢生。一想到那片荒地,許大東就氣不打一處來。為啥?原來,許大東的兒子小武曾想租下那片地。許大東還為此親自去找了村主任,村主任卻一口回絕了。
后來,一個外地佬把那片荒地租下了,聽說每畝租金才四百塊。許大東找村主任理論:“先前我們出每畝五百塊你都不租,偏偏要租給一個外地人,還出了這么一個讓利的價,這不明擺著你村主任的心是偏著長的么?”村主任聽了,把許大東按到凳子上:“大東啊,你坐下來慢慢講嘛。你家小武開的是采石場,按政策……”許大東哪里聽得進去,“騰”地站起來:“你別廢話了,誰知道你收了外地佬多少好處費呢?要不,至于連鄉里鄉親的情面都不講嗎?”許大東出了村主任家的門,氣得喉嚨都快噴煙冒火了。
租不成地,小武的采石場自然是開不成了,只能找一份糊口的活兒——幫人看守羊場。看了一年羊場后,小武另起爐灶,也養起了羊。沒想到開局就不順,羊場鬧瘟疫,小武只能沒日沒夜地蹲守在羊場里。秋后家里割稻,小武都沒空來瞅一眼,老兩口只好早上收割下午曬谷,忙得連喘息的空當都沒有。
那個外地佬把地租下后,荒地變成了果園,發展得蓬蓬勃勃。外地佬在挨著后山腳的地邊搭起了一間鐵皮屋,就這樣在村子里住下了。今年秋后,果樹掛了果,外地佬在鐵皮屋的旁邊搭起了好幾間石棉瓦房,有大興土木的勢頭。
憑啥子讓個外地佬在咱地盤上發財?咱卻每天汗水摔八瓣地干苦工?許大東心里的疙瘩因那塊地而生。如今看到那邊著了火,他心里想,急什么,天要燒它就燒。
許大東見春鳳也愣著,忙趁熱打鐵道:“你也別瞎喊,不知情的還以為是我們眼紅人家,故意放了火才喊人救火的呢!”
春鳳說:“那倒也是,咱就當沒看見。”說著努了努嘴,叫許大東下樓,回屋后還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
兩人正在看著電視,鐵門“嘭嘭嘭”地響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村主任。村主任滿頭大汗,說:“快準備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
許大東和春鳳一頭霧水。許大東說:“干嗎?”
村主任抹了一把汗,說道:“小武救火時受了傷,正往醫院送。我過來跟你們說一聲。”
“受傷了?”許大東和春鳳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
“別擔心,問題應該不大。”村主任安慰道。
在醫院里,許大東看到兒子小武,心里酸酸的。春鳳抹著眼淚對兒子說:“真傻,人家主人都沒你拼命,你為了別人家那幾間破房,差點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了,值得嗎?”
小武哽咽著說:“我這是救羊啊。十幾只羊,全都拴在那排石棉瓦房里……”
聽小武說到羊,許大東心中一驚,問道:“羊不在羊場嗎?怎么跑到外地佬那里了?”
“我前兩天才買進了十幾只種羊,為了防止交叉感染,要找個地方隔離。外地佬說他的果園地方寬,果樹剛掛果,那排石棉瓦房還派不上用場,主動騰出位置讓給我拴羊,誰想到……”
許大東聽了小武的話,驚訝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村主任帶著外地佬急匆匆地進來了。外地佬一進來就抱拳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一陣噓寒問暖后,外地佬說:“小武,當時大家都在忙著救火,情況急,忘了告訴你,我把羊全趕到果園里了,你的羊一只都沒少。”
“啊?那你的果樹不就被羊糟蹋了?”
“沒啥,就當給羊加營養餐了。”
“好吧,營養餐的費用,我照付就是了!”
“我怎么能要你的錢呢?今天多虧你和鄉親們幫忙,救火及時,果園沒大礙。”外地佬向小武伸出了手,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村主任順勢道:“大家同住在一個山腳下,就是鄰居了,鄰居好比貝儂(壯語:兄弟),以后有什么都要互相照應才是啊。”
“多謝貝儂,多謝貝儂!”外地佬用夾生的壯話連連道謝。
一席話,說得許大東的臉熱熱的,像是被火烤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