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座上賓-中篇故事
因為貪污,成了階下囚的洪元生妻離子散。五年后,刑滿釋放的他茫然站在街頭,一輛黑色寶馬轎車緩緩駛到了面前……
1。囚犯成上賓
洪元生走出監獄的大門,茫然地四下看了看。他知道,不會有人來接他出獄的,因為他判刑后不久,妻子小芳就和他辦了離婚手續。他那體弱的老母親,也因為受不了這一連串的打擊,含恨離開了人世。離婚后,兒子洪小望判給了洪元生,現在由洪元生的父親撫養著。父親在洪元生服刑期間來過一次,鐵青著臉對洪元生說以后讓他自生自滅,別再指望自己了。
現在也不知道兒子洪小望和自己的父親過得怎么樣了,洪元生想到這里,不由長嘆了一口氣。正在這時,一輛黑色寶馬轎車在前面路口打了個彎,緩緩駛到了洪元生面前。接著,車門打開了,一個打扮靚麗的年輕女孩站到了洪元生面前,微笑著問道:“您就是洪書記吧?我叫遲麗,是翟總讓我來接您回去的。”
洪元生張大了嘴巴看著遲麗:“翟總?哪個翟總啊?”
遲麗笑道:“洪書記,等到您見到了他,就知道了。”說著,遲麗熱情地伸過手來,要和洪元生握手。
洪元生剛伸出手,猛地看到自己的手掌臟兮兮的,不由得遲疑了一下。
遲麗把這一幕看在眼里,她毫不介意地和洪元生握了握手,然后招呼著洪元生上了車。
從監獄回到自己的家鄉,有六個多小時的車程。洪元生本想自己走到長途汽車站,可仔細一想,現在自己落魄到這個地步,不管這個翟總打的是什么算盤,也不會把自己怎么樣的。想到這里,洪元生上了車。
遲麗熟練地把著方向盤,并不時地與坐在后排的洪元生聊幾句。人精一樣的遲麗絕口不提監獄里的生活,而是向洪元生介紹著家鄉的變化。
洪元生聽著聽著,思緒就飄回到了以前。那時,他曾是鐵橋鎮黨委書記。鐵橋鎮是縣里最大的一個鎮,又是市區的南大門,工礦企業發達,有幾個龍頭企業在省里都能排得上名次。隨著全國各地房地產熱潮興起,鐵橋鎮也迎來了一撥又一撥的房地產老板。鎮上雖然沒有權力拍賣土地,可是向農民征地拆遷,建設安置小區這樣的肥差還是可以操作的。洪元生正是因為征地收了一個房地產老板的好處費,被人舉報坐了五年牢。
“現在鐵橋那里應該有很多高樓大廈了吧?”洪元生問道。
“是的,全鎮的土地幾乎被圈遍了,只有一個藕糖口還在。”遲麗答道。
藕糖口?洪元生愣了愣。那個地方他知道,藕糖口占地三百畝,加上周邊的荒灘,足有上千畝土地,可那里是鐵橋鎮居民們用來葬祖先的墳場,據說從清朝年間開始,鎮上去世的人就都埋在那里。
“難道有人看中了那里?”洪元生問道。
遲麗回過頭來看了洪元生一眼,答道:“洪先生,您累了吧,先靠在后座睡一下,到了地方我叫您。”
洪元生沒再問下去,他投眼窗外,公路沿線高樓林立,綠化帶內姹紫嫣紅,他看著看著,不由得癡了。
兩個小時后,車進了省城,卻沒有再往前走。遲麗帶著洪元生來到省城的商業步行街,在那里,她先是讓洪元生理了個發,又找了家洗浴中心,讓洪元生進去洗了把澡。
洪元生起初有些放不開,可他畢竟曾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久了,知道這一切背后肯定有原因,也就索性聽之任之,一切都按遲麗說的辦。
遲麗又給洪元生置辦了一身衣服,筆挺的西裝,锃亮的皮鞋。洪元生穿在身上,立馬換了個人似的,容光煥發。
辦妥了這一切,已是傍晚時分,遲麗將車開到一家五星級酒店門前。在那里,遲麗停了車,叫了聲“到了”。洪元生知道,他即將在這里見到翟總了。一直到現在他都百思不得其解,這個翟總為什么對他這么好?洪元生估算了一下,剛才遲麗所花出去的錢,不少于一萬塊。這個翟總究竟是誰,又想讓自己這個刑滿釋放人員做什么呢?
服務生領著遲麗和洪元生來到一個豪華包間門前,輕輕地叩了叩門,然后將門推開了。只見包間內賓朋滿座,一干人圍著一個紅光滿面的人說笑著。那人臉正對著包間門,見到洪元生,立即站起身來說道:“各位,主角到了。我們一起歡迎我的老師洪元生。”
說著,那人徑直向洪元生走來,緊緊地握住了洪元生的手,怎么也不松開,嘴里熱切地說道:“老師,我們可是等了您很久了。”
洪元生已經認出來了,這個人叫翟圣祥,是自己當年教過的一個學生。在未當上鐵橋鎮黨委書記前,洪元生在一所高中教書,并擔任班主任,這個翟圣祥讀書不行,成天在學校里拉幫結派地鬼混,還向低年級學生收過保護費。如今,老母雞變鴨,他竟然成了老總了?
翟圣祥拉著洪元生的手,一直將他拉到里面的位置坐下。接著翟圣祥也挨著洪元生坐下了,眾人這才紛紛落座。
隨著翟總一聲吩咐,菜一個個地端了上來。豐盛的菜肴,鮮艷的紅酒,陸陸續續地擺滿了一桌。
“翟總,我是個落魄的人……”洪元生說著,臉漸漸地紅了。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翟圣祥給打斷了。
“老師,您別說了。人這一輩子,誰沒有幾個溝幾個坎,只要邁過來了就成了。當年我落魄,還不是您給幫了一把。各位,洪老師過去是我的老師,現在也是我老師,將來還是我的老師,我決定,聘他為我們華元集團顧問,月薪一萬元。”翟圣祥說著,眾人鼓起掌來,紛紛贊道:“翟總重義氣,講感情啊!”
洪元生聽到翟圣祥高薪聘他為顧問,心里一凜,他知道,事情不是像翟圣祥說的那樣因為當年自己幫助過翟圣祥,翟圣祥現在知恩圖報這么簡單。
2。知恩要圖報
一頓飯吃下來,洪元生這才知道,現在的翟圣祥是華元集團老總。華元集團以房地產起家,現在涉足的領域遍及酒店和教育,是全省地產界數得著的大企業。
飯畢,翟圣祥親自把洪元生送進酒店房間,他告訴洪元生:“我翟圣祥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當年我中途輟學,想去上海闖世界,又沒有盤纏,是老師您借給了我一千塊。我后來問過了,那個年月的一千塊,是您小半年的工資。我在上海從小瓦工做起,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現在到了我報答您的時候了。”
翟圣祥說著,眼圈有些紅了,他掏出手帕來擦了擦眼,然后告訴洪元生,他不需要為集團做什么工作,“顧問顧問,顧而不問。老師,我在縣里有辦事處,負責人是遲麗,工資她會按月開給您的。還有,她今天開的那輛車,也將屬于您。以后您有什么困難,就和遲麗聯系。”
洪元生連連拒絕說不行,自己不能這么做。
翟圣祥手在空中揮了一下:“老師,您就別推辭了。這個時候,是您最困難的時候。您不說,我也知道。我不能讓您就這么潦倒地回到縣里去。今天不管您接受不接受,這個工作鐵定是您的了。時間不早了,您休息吧。”
送走了翟圣祥,洪元生一陣感動。翟圣祥有句話打動了他,那就是,不能讓他這么潦倒地回到縣城里去。自己在縣城還有什么呢,離婚后,房子判給了妻子小芳。自己在這個世上唯有的親人就是兒子和父親,可是父親的意思,是再也明白不過了。他要和自己斷絕關系。
從進監獄的那天起,洪元生早就萬念俱灰了。可是,他才45歲,上有老,下有小,他還有活下去的義務和責任。
第二天一早,遲麗叩響了洪元生的房門,她告訴洪元生,華元集團駐縣城辦事處給他安置了一套房子。“香樟花園的一個聯體別墅,這是鑰匙。”遲麗說著,遞了兩把鑰匙過來:一把是車門鑰匙,另一把是別墅門鑰匙。
洪元生此時還能說什么呢,只有不停地道謝。
遲麗又遞給他一張銀行卡和一部手機,說卡上面有十萬塊錢,是翟總給他作安家費的。
駕上了遲麗開過來的那輛寶馬車,洪元生不由得百感交集。當初翟圣祥讀書不成,想出去闖世界,洪元生的確給了他一千塊錢。那時洪元生已經管不住這個刺頭學生,巴不得他早點走才好,在這種情形下,翟圣祥主動要走,洪元生真是求之不得。想不到現在,自己走投無路了,翟圣祥回饋給他這么多。翟圣祥真是不錯的人啊!
這時,要是翟圣祥遇到了困難,洪元生會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幫他解決。幾個人的臉龐在洪元生眼前晃動,縣委副書記、常務副縣長、縣委辦主任,他們和洪元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翟圣祥在縣城里想做什么,他洪元生還真能效一臂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