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獨自等待-人生
在利比亞的首都的黎波里,為了避免戰爭的干擾,我工作的醫院遷到了陡峭的蘭帕德山頂。在這里,人們為了看病,常常得走20多公里或更遠。
每天早晨,醫護人員搭上一輛小卡車或大篷運貨車,到的黎波里郊區那些極度貧困且急需醫療服務的郊區為人看病。每次出發前,我都會買一些土豆、胡蘿卜和蘋果,給我們遇到的人。自利比亞內戰以來,醫療服務不僅意味著提供藥物,也意味著提供食物。我常常會準備好一袋糖果,分發給在郊區遇到的那些可愛的孩子們。
那天,我們來到一個孤兒家庭,在利比亞,這樣的家庭有許多。在那個用木板、塑料瓦與帆布搭成的棚里,我們發現了一個漂亮的卷發小女孩,她有著一雙又大又亮的灰褐色眼睛。她的名字叫安吉莉娜。我從袋子里拿出一顆糖給她。她用方言對我說了一句話:“醫生,能再給我一顆嗎?我要給我的妹妹。”同去的利比亞本國護士為我作了翻譯。“當然可以”,我又給了她一顆。
安吉莉娜今年8歲。一個月前,她的父母像這個國家的很多人一樣,雙雙死于空襲的轟炸中。雙親的去世帶給安吉莉娜無盡的傷痛,而同一天,安吉莉娜也與自己5歲的妹妹失散了。一個月過去了,不管誰給安吉莉娜任何東西,如果不是給她兩份,她都不會接受。必須是兩個胡蘿卜,兩個蘋果,兩顆糖,一個給她自己,一個留給很可能已不在人世的妹妹。事實上,在安吉莉娜居住的小帆布棚里,我們看到了她收集了一堆舊東西,有精美的巧克力盒、布娃娃和子彈殼……她希望有一天,她能把這些東西都給她的妹妹。
我的一些朋友曾對我說,當他們看著利比亞的這些孩子時,不知為什么,總會覺得他們好像感覺不到痛,同樣也感受不到愛。我也一直有相同的看法。但認識了安吉莉娜后,我的看法完全改變了。現在我堅信,戰亂中的這些孩子的痛更深,愛亦更深。
在回來的路上,我一直被安吉莉娜的故事深深地震撼著。回到住所后,一些同事告訴我,在利比亞,像安吉莉娜這樣的孩子還有很多,他們都在各自等待著他們生命中同樣重要的人。有的是自己的父母,有的是兄弟姐妹,有的是祖父母。這些孩子都已經很長時間未與他們相見了。雖然愛的獨自等待是一種煎熬,但我仍然相信,他們不是孤單的,因為有一樣東西一直陪伴著他們,那就是每個孩子居住的小帆布棚里放著的—他們一直收集的、準備有一天給自己親人的一堆或大或小的舊東西。
我想起了一首非洲古老民歌里的一句歌詞:“當我們饑餓時,愛能讓我們活下來。”我祈禱上天,這句歌詞能在安吉莉娜,在其他很多像安吉莉娜一樣漂亮的小孩子的身上顯現。